【一】
時間大概近十一點多了,現在剛巧能搭上最後一班電車。看著大廳時鐘的標準時間,她這樣想著。蹭了一下高跟鞋,河內遊星決定脫下這難以跑步的鞋子直接往月台奔去。
她赤著腳跑步在月台上,腳底傳來的盡是有沙粒黏在腳底的不適感。
再一下下就能到車廂了,忍著點。她對自己加油打氣著。再一下下就……嗯?
遊星安全的跳上了女性專用車廂,可她沒有先找位子坐下,而是被外頭一對相擁的男女吸引。
啊,是他們呢。遊星笑了笑,一年了吧,那個女孩終於找到了幸福了。
遊星第一次看到女孩的時間點大概是在一年前的夜晚,同樣也是這個時間、同樣也是這個地點,她看見了這對戀人分開的過程,回鄉之後,還打聽這對戀人的故事。
那天夜晚雲層很厚,沒有什麼星星──而她也看著女孩坐在自己對面哭泣著。遞給了女孩一包衛生紙並且得到了沙啞的謝謝,那時候的她回想著剛剛站在走道上時,看到的月台所發生的事情。
隔著一面車窗,沒有任何言語,只有肢體表達──那青年努力的擺出手勢,只為了逗女孩笑出來,而青年的努力也沒有白費,在電車越跑越快的時候,女孩本來下垂的嘴角上揚並且笑了出來。
「不用擔心喔,十四松君。」站在走道上,她那時候聽到女孩是這麼說的。
直到電車離開車站後,女那孩笑著笑著,就哭了。
其實在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遊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她安慰著這個陌生女孩,甚至還送對方回家。
因為自己雞婆吧,她又調查了一下這一對戀人──鄉下女孩去了城市,想要努力賺錢卻被騙,後來不堪受辱想要自殺時遇見了青年,最後快在一起時女孩卻必須回到鄉下──三流的劇情,卻在自己身邊上演,她也忍不住掉眼淚。
幫不上的忙,所以只能默默的掉下眼淚來替這對戀人默哀。
一直不知道他們怎麼了,看來是真的能夠在一起了吧?
遊星眨了眨眼睛,仔細傾聽著外頭兩人的對話。電車的聲音沒有很吵,但遊星只能勉強聽到一些零碎細語。
「我把妳追回來……我把妳追回來……」遊星看著青年用力的擁著女孩,一個大男人的哭成這樣,是真的將心全給了這個最心愛的女孩吧。而屬於她的女孩沒有說話,只是張開雙手環住青年的身體,眼淚像水龍頭似的讓她哭成了淚人兒。
不要哭了,我會保護妳,不會讓妳被壞人欺負的……
電車緩慢的駛動,那句發自內心的承諾隨著夜風飄散到各個角落。
不要哭了,我保護你。
替這對戀人流下的眼淚終於有了終點,遊星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儘管素不相識,但她仍然誠心的祝福他們,能夠永遠永遠的在一起而不分離。
【二】
「您好,請問需要甚麼呢?」這是井上榕松在星巴克打工時,對客人的標準問句──對她來說,她的生活就是這樣,每天每天重複、如此一成不變。
榕松是個小咖啡廳的老闆,今年剛從大學畢業的她在家人的支持下,用貸款的方式買下一間佔據在街頭一隅的小小咖啡廳。巧的是,與她的名字相同,這家咖啡廳的原名字就叫做榕樹下──咖啡廳的外面剛好佔據了一大片的榕樹陰影,就是夏天也不怕炎熱。
一般的咖啡廳講求的是採光好而寬大,然而因為坪數關係,她的咖啡廳內部非常迷你。除了基本的服務台、蛋糕展示櫥窗以及廚房,剩下的空間只能塞下四張桌子與十一張小小的木椅──那還是很勉強的塞進去。可儘管如此,榕松仍能每天愉快的準時開店。不只是因為她愛泡咖啡而蛋糕也很好吃,也是因為她喜歡觀察客人──不論是衣服上長相上個性上甚至是生活上,對榕松來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舉例來說吧,像是有禮溫柔的戊先生,他固定會在星期一的午茶時間出現在咖啡廳,而他會先買一杯卡布奇諾與一塊白巧克力蛋糕在店內細細品嚐,接著離開的時候必定買一兩個十吋的蛋糕,不過口味倒是不一定了;還有那個是當婚紗設計師的小章魚姐姐(她從來不願意說自己的名字),她會在星期三的下午買一杯咖啡與一塊草莓蛋糕,然後隨便在店內找個位子坐下來開始奮鬥──榕松並不會去趕走她,而是再送上一塊重乳酪蛋糕給她補充體力。
除了這些特別的客人外,還有個令少女最為在意的是總是帶著元氣出現在店內的松野十四松先生與他的女友──榕松從來不知道女孩的名字,所以暱稱叫做彼女小姐好了。
松野十四松是赤塚市內有名的六胞胎之一。雖然如此,她從來沒見過另外五個人。反倒是常常看見他帶著彼女小姐來這裡吃甜點,然後兩個人像個小偷似的買了七個手工布丁回家。
「十四松君,我們這次買……哇,有貓咪形狀的布丁蓋耶,一松哥哥會喜歡的,這次我們買這個吧?」
「好!一松哥哥喜歡喵喵!喵嗚──」
她時常看著那兩個人在自家甜點櫥窗前面研究,然後做出一些可愛的事情──學貓咪叫、為了十四松先生在巧克力與乳酪蛋糕之間猶豫不決而猜拳決定、偷笑彼女小姐變胖而不服氣的說要一起練棒球之類的……
可愛的情侶啊。
榕松都覺得自己的靈魂要被昇華了。
也樂得看這一對小情侶做這樣可愛的事情。直到這個月第五次看到小情侶又偷偷摸摸的來,榕松忍不住開口:「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呢?」她這樣小小聲的問著那兩個人,接著她看兩個人互看一眼後有默契的小聲回答:「給兄弟們驚喜。」還附贈了個用食指貼在唇上、一個嚴謹認真的噓給她。
她後來又再送給了他們七塊蛋糕,因為要給獻上貢品給天使。
【三】
「兔子蹦蹦跳跳──小兔子──要回家──」
時間已近天空染上溫暖茜色的傍晚時分,日野朝與日野星姐妹總是會在小學放學後去海邊散散步,那是為了等生意做完的父母回家,她們倆才會願意跟著一起回家──儘管那通常是六點過後的事。而在那之前,她們最期待的,就是和總是在海灘上練習揮棒的十四松哥哥一起玩耍。
明明太陽都下山了,但是她們總是看到十四松哥哥依然在海灘上練習揮棒,而兩個小蘿蔔頭會坐在海灘上的漂流木上頭,邊搖晃著腳丫子邊替十四松大哥哥數著揮棒次數。偶爾成績考的好,還會有十四松哥哥給棒棒糖作為獎勵。也許有的時候姐妹兩人的父母還沒回家,十四松哥哥就會打電話請十四松哥哥的女朋友──她們會暱稱她叫做主廚姐姐,因為只要十四松哥哥打電話給姐姐,姐姐就會帶著一些她自己做的超好吃小點心來填填姐妹兩人的小胃袋,然後再牽著她們的手回家,踏上天空近黑的路回家。
這段時間對日野姐妹來說,真的是一段很幸福的放學後時光。
不過……今天似乎特別不一樣呢!
「十四松哥哥!你在做什麼呢?」和平常一樣的海灘,不過她們兩個孩子跳著跳著去看沒有練習揮棒、反而正蹲在海灘上忙碌的十四松哥哥。看著她們,十四松哥哥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嘻嘻笑:
「哥哥想要求婚喔!和姐姐求婚!」
「哇真的嗎──」
「小朝也想幫忙……」
於是在海灘上忙碌的人增加為三個,小姐妹兩人一會兒開心的挖著洞、一會兒又替十四松指示哪個地方可以再更好,甚至替十四松哥哥買了束十姐妹花──不過中間還有穿插了許多類似:「哥哥為什麼喜歡姐姐呢?」「為什麼要求婚呢?」「姐姐喜歡你哪裡呢?」之類令哥哥無法招架的問題,儘管如此,他們三個依然快樂的在海灘忙碌。
「啊,十四松君,兩個妹妹今天怎麼那麼晚還沒回家呢?」聽到熟悉的聲音,三個人都跳了起來。啊,真是糟糕,姐姐來了!
「沒有回家也要打電話給我呀,你和小朋友都會肚子餓的,不是嗎?」
「啊,這個嘛……」
看著姐姐說教著就要走過來,兩個小孩趕緊拉住姐姐:「討厭啦姐姐不可以過來──」
「不可以不可以──」
她們圍住女孩,七嘴八舌的說出一堆不讓姐姐過去的理由,這倒是讓她笑了出來:「你們做了什麼壞事呢?」
她點了點兩個小蘿蔔頭的腦袋瓜子:「這麼怕我知道──十四松君……呃,你在做什……」
她看向了她最親愛的那個大男孩,沒想到眼前的畫面讓她愣住。
「那個、那個……」哥哥結結巴巴的,讓兩個小女孩擔心的偷偷在姐姐背後用手勢給予鼓勵。看到她們的鼓勵,十四松哥哥大聲的喊了出來:「嫁給我吧!」
她們盡力插在海灘上的煙火施放出來,在夜空中綻放著美麗的黃色。而且兩個小女孩確信她們成功了。
因為她們看見姐姐流下了眼淚,然後說出了肯定他們一整個下午的努力的單字:「好。」
【四──兄弟】
小松
「啊啊,你是說,關於我這個第五個弟弟要結婚的事情嗎?」搔了搔頭,你露出你的招牌笑容煩惱的笑著:「我這個弟弟啊,就是這麼傻、這麼執著,他認定的事情呢是誰也改不了的。」
似乎是坐的屁股疼了,你又換了個姿勢繼續說著:「當初啊,他們分開的時候,我也疼的難受啊。雖然老是說著想當獨子,但看著兄弟難過,我也難過呢……」你整理了一下頭髮,又難得焦躁的抖著腳:「你這樣訪問我……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擔心的果然就是這個弟弟吧……小時候的心理問題讓他長大後長成這樣……幸好有個人能夠接受這樣的他──也應該說,幸好上天讓他們兩個人相遇了,至少她是一個很棒的女孩,不是嗎?」
你直起身體開始走動,在這頭晃晃又那頭走走後回頭回來坐著繼續說著:「那個女孩雖然過去真的不是那麼好,但是松野家是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好人。這個女孩這麼棒,而且又是十四松他認定的,他認定的人,不可能是壞人。而且我真的看在眼裡──這個女孩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女孩啊。」
你自己也難得的思索著自己想要表達的詞彙,接著像是想到了適當的詞後又開始說下去:「應該說不管這個女孩以前如何,我現在看到的,是她待我家十四松好,而十四松是真的很喜歡、也很疼她,只要他們幸福就好,不是嗎?」
身為大哥的你,最後是這麼說。
唐松
你先是確定自己已經整理好了服裝儀容,接著又確定我有沒有想要喝水,你才正式坐下來回答我的問題。
「十四松他嗎……」你沉吟著,沒有平常的痛感,我只有看見那個擔心弟弟的哥哥而已。「我這個弟弟啊,很天真、很單純。」你這樣說著,表情像是在回憶一般繼續說:「我說什麼他都會附和我,也會陪著我一起唱歌、一起吃點心。他結婚了,要說不擔心,還真沒辦法不擔心。」你輕聲說著,手指無意識的玩著鈕扣。
「但後來想想,這個孩子不用擔心了,可以自由的飛,他從小就是個乖乖的小天使,長大後能遇見一個有辦法帶著他一起走到人生盡頭的女孩,真的是因為他是善解人意的天使。」
你放過摧殘鈕扣的手,改玩著寶特瓶的瓶蓋:「可以遇到這個女孩我覺得是三生有幸啊。陪著十四松這樣玩鬧、甚至走過風風雨雨,這樣女孩子可不多,而且她堅強,又勇敢,他們呢,可是對方的救命恩人。」喝了口礦泉水,你的表情有些慶幸:「十四松學會了愛人,那個女孩學會了要面對未來,而他們共同學會的,是知道有了對方,就能夠無阻的度過任何難關。這樣完美的一對佳人,哪裡找?」
你放下了礦泉水,然後瞇著眼睛微笑。
輕松
「啊啊,我們家這個十四松啊。」看著你招牌的三角嘴出現,我就知道你又開始煩惱了。
「不用腦、精力過剩、無法在社會生存、聽不懂人話……」你比出了手指頭,一根一根掰著細數著,可是接著,你的正三角嘴變成了倒三角──那是開朗的笑容:「不過我這個弟弟啊,比誰又善良又溫暖,他的心理陰影的確令人擔心──不能否認,我現在也仍然擔心,但是在十四松遇到那個女孩之後,我放心了。」你回憶著:「那時候的十四松,我看到他快樂,而且甚至他成長了。」你托著臉頰,平常板著的臉孔是這樣的溫和。
「我總是希望十四松能夠成熟一點……」你搖了搖頭,語氣無奈卻又有點驕傲:「但是,能夠這樣傻不愣登的過日子,甚至還有另一個傻瓜陪他傻不愣登的突破人生難關,這真的是……」
太令我放心了呢。
一松
一如既往的,你仍然玩著貓,似乎對我們的訪問不感任何興趣。不過你被你的二哥給半推半就的坐回位子上,邊摸著貓邊回答著我們的問題。
「十四松嗎……」你抬頭想著:「和我不一樣,他是個帶著陽光、看起來毫無任何煩惱的人。但也因此,身為我唯二的弟弟,他是令我擔心的。」
難得你會這麼說呢!「畢竟他是我的弟弟。」你平靜的回答:「哈哈,那時候我真的很不希望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畢竟要渣就要一起渣。但是後來發生那些事情,可是被他們兩人牽著手一一突破的時候,我卻覺得:啊啊,他們在一起,真的是對了。」
貓咪仰起牠的脖子,你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脖子,我們聽見了貓咪舒適的呼嚕聲。
「就像這隻貓吧。」你說:「十四松那傢伙啊,把他丟去孤島上一定可以自己游回日本的那種。但他開朗、而且其實怕寂寞。他是這樣的寂寞,卻被這個即將成為我弟妹的女孩給救了出來,而那個女孩……聽說也有問題吧,卻也被十四那傢伙救出來,這樣不能在一起,你告訴我誰還能在一起?」
你最後留下這句肯定的疑問句給我。
椴松
「啊啊!對這場婚禮的新郎新娘看法嗎?」你就像個貓咪一般用優雅的坐姿與我對談:「如果要講十四松哥哥的話,那果然只有「奇蹟的笨蛋」可以形容了吧?」你小小聲的笑著,不過看得出來那不是嘲笑的笑,而是發自內向、那個溫暖的笑。
「總是那樣子的向前衝,有一個嫂嫂出來陪著他,然後在適當的時候阻止他,我想,這是好的吧?」你歪著腦袋,手裡的相簿翻到了你們童年時候的大合照。
「和一般人的童年不同,我們老是覺得我們是對方的陰影──和另外五個跟自己有著相同外貌的人生活,不瘋也難。」你開玩笑似的說著:「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中,我的五哥哥他啊,長成了一個奇蹟笨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過這樣的笨蛋不但交了女友,還要結婚,夠驚喜了吧?」你咯咯笑著,表情很溫和。
你說,你老擔心他會被欺負、被帶壞。
「不過遇到這個嫂嫂,也真不知道是誰帶壞誰的。但是還好,遇見了這個嫂嫂,讓我知道,原來有個人願意牽著我這個第五個哥哥的手,然後牽著手,走過阻擾他們的一切這真的很浪漫呢。」
你閉上眼睛,表情是那樣的放心。
【五:你們】
「十四松君,謝謝你陪著我。」
「嗯,也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讓我們一起走過,未來的每一個喜怒哀樂。只要有你,不管什麼,都不怕了。
時間大概近十一點多了,現在剛巧能搭上最後一班電車。看著大廳時鐘的標準時間,她這樣想著。蹭了一下高跟鞋,河內遊星決定脫下這難以跑步的鞋子直接往月台奔去。
她赤著腳跑步在月台上,腳底傳來的盡是有沙粒黏在腳底的不適感。
再一下下就能到車廂了,忍著點。她對自己加油打氣著。再一下下就……嗯?
遊星安全的跳上了女性專用車廂,可她沒有先找位子坐下,而是被外頭一對相擁的男女吸引。
啊,是他們呢。遊星笑了笑,一年了吧,那個女孩終於找到了幸福了。
遊星第一次看到女孩的時間點大概是在一年前的夜晚,同樣也是這個時間、同樣也是這個地點,她看見了這對戀人分開的過程,回鄉之後,還打聽這對戀人的故事。
那天夜晚雲層很厚,沒有什麼星星──而她也看著女孩坐在自己對面哭泣著。遞給了女孩一包衛生紙並且得到了沙啞的謝謝,那時候的她回想著剛剛站在走道上時,看到的月台所發生的事情。
隔著一面車窗,沒有任何言語,只有肢體表達──那青年努力的擺出手勢,只為了逗女孩笑出來,而青年的努力也沒有白費,在電車越跑越快的時候,女孩本來下垂的嘴角上揚並且笑了出來。
「不用擔心喔,十四松君。」站在走道上,她那時候聽到女孩是這麼說的。
直到電車離開車站後,女那孩笑著笑著,就哭了。
其實在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遊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她安慰著這個陌生女孩,甚至還送對方回家。
因為自己雞婆吧,她又調查了一下這一對戀人──鄉下女孩去了城市,想要努力賺錢卻被騙,後來不堪受辱想要自殺時遇見了青年,最後快在一起時女孩卻必須回到鄉下──三流的劇情,卻在自己身邊上演,她也忍不住掉眼淚。
幫不上的忙,所以只能默默的掉下眼淚來替這對戀人默哀。
一直不知道他們怎麼了,看來是真的能夠在一起了吧?
遊星眨了眨眼睛,仔細傾聽著外頭兩人的對話。電車的聲音沒有很吵,但遊星只能勉強聽到一些零碎細語。
「我把妳追回來……我把妳追回來……」遊星看著青年用力的擁著女孩,一個大男人的哭成這樣,是真的將心全給了這個最心愛的女孩吧。而屬於她的女孩沒有說話,只是張開雙手環住青年的身體,眼淚像水龍頭似的讓她哭成了淚人兒。
不要哭了,我會保護妳,不會讓妳被壞人欺負的……
電車緩慢的駛動,那句發自內心的承諾隨著夜風飄散到各個角落。
不要哭了,我保護你。
替這對戀人流下的眼淚終於有了終點,遊星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儘管素不相識,但她仍然誠心的祝福他們,能夠永遠永遠的在一起而不分離。
【二】
「您好,請問需要甚麼呢?」這是井上榕松在星巴克打工時,對客人的標準問句──對她來說,她的生活就是這樣,每天每天重複、如此一成不變。
榕松是個小咖啡廳的老闆,今年剛從大學畢業的她在家人的支持下,用貸款的方式買下一間佔據在街頭一隅的小小咖啡廳。巧的是,與她的名字相同,這家咖啡廳的原名字就叫做榕樹下──咖啡廳的外面剛好佔據了一大片的榕樹陰影,就是夏天也不怕炎熱。
一般的咖啡廳講求的是採光好而寬大,然而因為坪數關係,她的咖啡廳內部非常迷你。除了基本的服務台、蛋糕展示櫥窗以及廚房,剩下的空間只能塞下四張桌子與十一張小小的木椅──那還是很勉強的塞進去。可儘管如此,榕松仍能每天愉快的準時開店。不只是因為她愛泡咖啡而蛋糕也很好吃,也是因為她喜歡觀察客人──不論是衣服上長相上個性上甚至是生活上,對榕松來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舉例來說吧,像是有禮溫柔的戊先生,他固定會在星期一的午茶時間出現在咖啡廳,而他會先買一杯卡布奇諾與一塊白巧克力蛋糕在店內細細品嚐,接著離開的時候必定買一兩個十吋的蛋糕,不過口味倒是不一定了;還有那個是當婚紗設計師的小章魚姐姐(她從來不願意說自己的名字),她會在星期三的下午買一杯咖啡與一塊草莓蛋糕,然後隨便在店內找個位子坐下來開始奮鬥──榕松並不會去趕走她,而是再送上一塊重乳酪蛋糕給她補充體力。
除了這些特別的客人外,還有個令少女最為在意的是總是帶著元氣出現在店內的松野十四松先生與他的女友──榕松從來不知道女孩的名字,所以暱稱叫做彼女小姐好了。
松野十四松是赤塚市內有名的六胞胎之一。雖然如此,她從來沒見過另外五個人。反倒是常常看見他帶著彼女小姐來這裡吃甜點,然後兩個人像個小偷似的買了七個手工布丁回家。
「十四松君,我們這次買……哇,有貓咪形狀的布丁蓋耶,一松哥哥會喜歡的,這次我們買這個吧?」
「好!一松哥哥喜歡喵喵!喵嗚──」
她時常看著那兩個人在自家甜點櫥窗前面研究,然後做出一些可愛的事情──學貓咪叫、為了十四松先生在巧克力與乳酪蛋糕之間猶豫不決而猜拳決定、偷笑彼女小姐變胖而不服氣的說要一起練棒球之類的……
可愛的情侶啊。
榕松都覺得自己的靈魂要被昇華了。
也樂得看這一對小情侶做這樣可愛的事情。直到這個月第五次看到小情侶又偷偷摸摸的來,榕松忍不住開口:「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呢?」她這樣小小聲的問著那兩個人,接著她看兩個人互看一眼後有默契的小聲回答:「給兄弟們驚喜。」還附贈了個用食指貼在唇上、一個嚴謹認真的噓給她。
她後來又再送給了他們七塊蛋糕,因為要給獻上貢品給天使。
【三】
「兔子蹦蹦跳跳──小兔子──要回家──」
時間已近天空染上溫暖茜色的傍晚時分,日野朝與日野星姐妹總是會在小學放學後去海邊散散步,那是為了等生意做完的父母回家,她們倆才會願意跟著一起回家──儘管那通常是六點過後的事。而在那之前,她們最期待的,就是和總是在海灘上練習揮棒的十四松哥哥一起玩耍。
明明太陽都下山了,但是她們總是看到十四松哥哥依然在海灘上練習揮棒,而兩個小蘿蔔頭會坐在海灘上的漂流木上頭,邊搖晃著腳丫子邊替十四松大哥哥數著揮棒次數。偶爾成績考的好,還會有十四松哥哥給棒棒糖作為獎勵。也許有的時候姐妹兩人的父母還沒回家,十四松哥哥就會打電話請十四松哥哥的女朋友──她們會暱稱她叫做主廚姐姐,因為只要十四松哥哥打電話給姐姐,姐姐就會帶著一些她自己做的超好吃小點心來填填姐妹兩人的小胃袋,然後再牽著她們的手回家,踏上天空近黑的路回家。
這段時間對日野姐妹來說,真的是一段很幸福的放學後時光。
不過……今天似乎特別不一樣呢!
「十四松哥哥!你在做什麼呢?」和平常一樣的海灘,不過她們兩個孩子跳著跳著去看沒有練習揮棒、反而正蹲在海灘上忙碌的十四松哥哥。看著她們,十四松哥哥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嘻嘻笑:
「哥哥想要求婚喔!和姐姐求婚!」
「哇真的嗎──」
「小朝也想幫忙……」
於是在海灘上忙碌的人增加為三個,小姐妹兩人一會兒開心的挖著洞、一會兒又替十四松指示哪個地方可以再更好,甚至替十四松哥哥買了束十姐妹花──不過中間還有穿插了許多類似:「哥哥為什麼喜歡姐姐呢?」「為什麼要求婚呢?」「姐姐喜歡你哪裡呢?」之類令哥哥無法招架的問題,儘管如此,他們三個依然快樂的在海灘忙碌。
「啊,十四松君,兩個妹妹今天怎麼那麼晚還沒回家呢?」聽到熟悉的聲音,三個人都跳了起來。啊,真是糟糕,姐姐來了!
「沒有回家也要打電話給我呀,你和小朋友都會肚子餓的,不是嗎?」
「啊,這個嘛……」
看著姐姐說教著就要走過來,兩個小孩趕緊拉住姐姐:「討厭啦姐姐不可以過來──」
「不可以不可以──」
她們圍住女孩,七嘴八舌的說出一堆不讓姐姐過去的理由,這倒是讓她笑了出來:「你們做了什麼壞事呢?」
她點了點兩個小蘿蔔頭的腦袋瓜子:「這麼怕我知道──十四松君……呃,你在做什……」
她看向了她最親愛的那個大男孩,沒想到眼前的畫面讓她愣住。
「那個、那個……」哥哥結結巴巴的,讓兩個小女孩擔心的偷偷在姐姐背後用手勢給予鼓勵。看到她們的鼓勵,十四松哥哥大聲的喊了出來:「嫁給我吧!」
她們盡力插在海灘上的煙火施放出來,在夜空中綻放著美麗的黃色。而且兩個小女孩確信她們成功了。
因為她們看見姐姐流下了眼淚,然後說出了肯定他們一整個下午的努力的單字:「好。」
【四──兄弟】
小松
「啊啊,你是說,關於我這個第五個弟弟要結婚的事情嗎?」搔了搔頭,你露出你的招牌笑容煩惱的笑著:「我這個弟弟啊,就是這麼傻、這麼執著,他認定的事情呢是誰也改不了的。」
似乎是坐的屁股疼了,你又換了個姿勢繼續說著:「當初啊,他們分開的時候,我也疼的難受啊。雖然老是說著想當獨子,但看著兄弟難過,我也難過呢……」你整理了一下頭髮,又難得焦躁的抖著腳:「你這樣訪問我……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最擔心的果然就是這個弟弟吧……小時候的心理問題讓他長大後長成這樣……幸好有個人能夠接受這樣的他──也應該說,幸好上天讓他們兩個人相遇了,至少她是一個很棒的女孩,不是嗎?」
你直起身體開始走動,在這頭晃晃又那頭走走後回頭回來坐著繼續說著:「那個女孩雖然過去真的不是那麼好,但是松野家是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好人。這個女孩這麼棒,而且又是十四松他認定的,他認定的人,不可能是壞人。而且我真的看在眼裡──這個女孩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女孩啊。」
你自己也難得的思索著自己想要表達的詞彙,接著像是想到了適當的詞後又開始說下去:「應該說不管這個女孩以前如何,我現在看到的,是她待我家十四松好,而十四松是真的很喜歡、也很疼她,只要他們幸福就好,不是嗎?」
身為大哥的你,最後是這麼說。
唐松
你先是確定自己已經整理好了服裝儀容,接著又確定我有沒有想要喝水,你才正式坐下來回答我的問題。
「十四松他嗎……」你沉吟著,沒有平常的痛感,我只有看見那個擔心弟弟的哥哥而已。「我這個弟弟啊,很天真、很單純。」你這樣說著,表情像是在回憶一般繼續說:「我說什麼他都會附和我,也會陪著我一起唱歌、一起吃點心。他結婚了,要說不擔心,還真沒辦法不擔心。」你輕聲說著,手指無意識的玩著鈕扣。
「但後來想想,這個孩子不用擔心了,可以自由的飛,他從小就是個乖乖的小天使,長大後能遇見一個有辦法帶著他一起走到人生盡頭的女孩,真的是因為他是善解人意的天使。」
你放過摧殘鈕扣的手,改玩著寶特瓶的瓶蓋:「可以遇到這個女孩我覺得是三生有幸啊。陪著十四松這樣玩鬧、甚至走過風風雨雨,這樣女孩子可不多,而且她堅強,又勇敢,他們呢,可是對方的救命恩人。」喝了口礦泉水,你的表情有些慶幸:「十四松學會了愛人,那個女孩學會了要面對未來,而他們共同學會的,是知道有了對方,就能夠無阻的度過任何難關。這樣完美的一對佳人,哪裡找?」
你放下了礦泉水,然後瞇著眼睛微笑。
輕松
「啊啊,我們家這個十四松啊。」看著你招牌的三角嘴出現,我就知道你又開始煩惱了。
「不用腦、精力過剩、無法在社會生存、聽不懂人話……」你比出了手指頭,一根一根掰著細數著,可是接著,你的正三角嘴變成了倒三角──那是開朗的笑容:「不過我這個弟弟啊,比誰又善良又溫暖,他的心理陰影的確令人擔心──不能否認,我現在也仍然擔心,但是在十四松遇到那個女孩之後,我放心了。」你回憶著:「那時候的十四松,我看到他快樂,而且甚至他成長了。」你托著臉頰,平常板著的臉孔是這樣的溫和。
「我總是希望十四松能夠成熟一點……」你搖了搖頭,語氣無奈卻又有點驕傲:「但是,能夠這樣傻不愣登的過日子,甚至還有另一個傻瓜陪他傻不愣登的突破人生難關,這真的是……」
太令我放心了呢。
一松
一如既往的,你仍然玩著貓,似乎對我們的訪問不感任何興趣。不過你被你的二哥給半推半就的坐回位子上,邊摸著貓邊回答著我們的問題。
「十四松嗎……」你抬頭想著:「和我不一樣,他是個帶著陽光、看起來毫無任何煩惱的人。但也因此,身為我唯二的弟弟,他是令我擔心的。」
難得你會這麼說呢!「畢竟他是我的弟弟。」你平靜的回答:「哈哈,那時候我真的很不希望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畢竟要渣就要一起渣。但是後來發生那些事情,可是被他們兩人牽著手一一突破的時候,我卻覺得:啊啊,他們在一起,真的是對了。」
貓咪仰起牠的脖子,你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脖子,我們聽見了貓咪舒適的呼嚕聲。
「就像這隻貓吧。」你說:「十四松那傢伙啊,把他丟去孤島上一定可以自己游回日本的那種。但他開朗、而且其實怕寂寞。他是這樣的寂寞,卻被這個即將成為我弟妹的女孩給救了出來,而那個女孩……聽說也有問題吧,卻也被十四那傢伙救出來,這樣不能在一起,你告訴我誰還能在一起?」
你最後留下這句肯定的疑問句給我。
椴松
「啊啊!對這場婚禮的新郎新娘看法嗎?」你就像個貓咪一般用優雅的坐姿與我對談:「如果要講十四松哥哥的話,那果然只有「奇蹟的笨蛋」可以形容了吧?」你小小聲的笑著,不過看得出來那不是嘲笑的笑,而是發自內向、那個溫暖的笑。
「總是那樣子的向前衝,有一個嫂嫂出來陪著他,然後在適當的時候阻止他,我想,這是好的吧?」你歪著腦袋,手裡的相簿翻到了你們童年時候的大合照。
「和一般人的童年不同,我們老是覺得我們是對方的陰影──和另外五個跟自己有著相同外貌的人生活,不瘋也難。」你開玩笑似的說著:「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中,我的五哥哥他啊,長成了一個奇蹟笨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過這樣的笨蛋不但交了女友,還要結婚,夠驚喜了吧?」你咯咯笑著,表情很溫和。
你說,你老擔心他會被欺負、被帶壞。
「不過遇到這個嫂嫂,也真不知道是誰帶壞誰的。但是還好,遇見了這個嫂嫂,讓我知道,原來有個人願意牽著我這個第五個哥哥的手,然後牽著手,走過阻擾他們的一切這真的很浪漫呢。」
你閉上眼睛,表情是那樣的放心。
【五:你們】
「十四松君,謝謝你陪著我。」
「嗯,也謝謝你,願意嫁給我!」
讓我們一起走過,未來的每一個喜怒哀樂。只要有你,不管什麼,都不怕了。